灯饰老板开直播，更新工厂日常、骂员工吸粉230万

nsnark

10 月 16 日下午，和红星新闻记者聊天到一半，中山戈雅光电的董事长张宏伟心血来潮打开平台的直播，展示起直播风格来。
1 个多小时的直播里，同时在线人数最多达到 7000 多人，张宏伟很满意。
弹幕上，很多网友都问出同一个问题：" 钱借出去没，张总？" 这让张宏伟很愤怒。" 如果再问这个，就证明你没有看懂我的视频。如果没看懂，你就多看几遍！" 直播中他提高了音量反复强调。
" 怼黑粉使我性格鲜明。" 张宏伟对记者说。
正是这样精准运营的 " 人设 "，4 个月时间，这位传统制造业照明领域的老板，靠更新工厂日常在抖音走红，平台粉丝量从 5000 涨到 230 万人。10 月 21 日，红星新闻记者打开他的视频账号，他又开起了直播，和另一位主播 "PK"。
张宏伟告诉红星新闻，所有人（照明老板）都在做（视频），只不过没有他粉丝量高。而成为网红后，他要做的，实际上是公司的 " 转型升级 "。
在张宏伟的视频中，有一个系列叫做 " 制造业老板的日常 "。
实际上，他只是一个缩影。在他背后，还有无数制造业老板，想要通过视频的方式，寻找新的机会和业务增量。
全员皆 " 素材 "
" 你吃饭了吗？"
这是张宏伟在电话中问出的第一个问题。接通红星新闻记者电话时，刚好是中午 12 点。
如果你看过他的视频，会发现，这样的问题非常符合张宏伟的 " 人设 "。


张宏伟，红星新闻记者摄
在他发布的视频中，问他工厂里的员工 " 二哥 " 抽什么烟、过年怎么回家，问厂里亚克力工人的家庭状况、如何解决食宿，这种拉家常式的聊天，是主要内容之一。
" 以前没有记者采访过我，你配合我拍一条视频怎么样？就拍你采访我的过程。" 见面后，张宏伟希望记者也能成为他的 " 素材 "。
" 我就不出镜了，不合适。" 记者拒绝道。
" 为什么？" 张宏伟问。
" 呃，因为丑？"
听到红星新闻记者这样的回答，张宏伟热情更加高涨：" 丑，热度才高，好看的后面就没人看了，越丑看的人越多。"
张宏伟身边戈雅光电的合伙人、他的大学同学石志伟急忙解释：" 他说话就这个风格，其实没有恶意。"
红星新闻记者采访进行一半时，张宏伟一时兴起，开起了直播。记者发现，张宏伟不放过每一个可能成为 " 素材 " 的对象。他在直播中对网友说，" 现在有记者正在采访我 "，还把镜头转向下午来拜访他的网站推广业务员，" 给你们看看，我每天都非常忙，一点也没闲。"
整个下午，合伙人石志伟、负责拍视频的刘华一直在办公室陪张宏伟接待访客。张宏伟直播的一个多小时里，石志伟和刘华专心地看着网友的弹幕留言，并给张宏伟一些实时反馈，提醒他说什么、不该说什么。
期间，戈雅光电销售负责人关惠、办公室杂工郝岩等员工时不时地进出办公室，向张宏伟和石志伟汇报工作。而他们，也都是张宏伟短视频里的常客，并且经常是挨骂的场景。
楚门的世界
16 日下午张宏伟直播时，同时在线人数最多达到 7000 多人，张宏伟很满意。
很多网友都在线问出同一个问题：" 钱借出去没，张总？" 但这让张宏伟很愤怒。
" 如果再问这个，就证明你没有看懂我的视频。如果没看懂，你就多看几遍！" 他提高音量，在直播中反复强调。
其实，网友们是在迫不及待地 " 催更 " 他前日发布视频的后续——
前一日，一位回广西开厂创业的戈雅前员工，碰到了资金周转困难，想要向他借钱。
视频中，张宏伟从办公室书架上的几条中华（香烟品牌）中拿出一包给他，跟他聊了很久厂子的效益、规模、目前的情况，聊了往日在戈雅光电工作的细节，但丝毫没有回应借钱的事。
" 这个视频稍显沉闷甚至有些尴尬，但这就是现实生活，这就是人情世故。前员工资金困难前来求助。" 视频文案这么写道。


前员工借钱视频
在张宏伟作品中，也有很多条视频与选定 " 戈雅 " 工装相关的内容：郝岩说以前的工装太硬、不透风，二哥和 " 刘工 " 试穿新工装 …… 最近，视频中工厂各部门又开始进行冬装工衣投票。
在张宏伟发布的内容中，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批评员工。
第一条点赞上万的视频，是他清晨 7 点半在厂子门口查考勤，批评关惠说 " 销售部的头，来的最晚 "；8 月一条点赞超过 80 万的视频，是批评一个工作期间玩手机的 00 后员工；10 月，一则批评财务部同事报销标准不够灵活的视频，引起诸多网友共鸣。


员工郝岩也是张宏伟的常用 " 素材 "
这些工作中的内容直接被广泛传播，员工会不会不高兴？
张宏伟则反问，这些都是真实的内容，他们为什么要生气？" 我只是在说实话而已。"
不论是借钱与否、还是如何选择工装、批评员工，甚至感叹张宏伟的 " 华子 "（中华香烟）存货不多 ... 网友们就像在观看《楚门的世界》——一部真实发生的 " 连续剧 "，甚至提出自己的想法和建议。
张宏伟的 " 人设 "
张宏伟走红，并不是一个偶然事件。
从 2019 年起，他就在零星发布视频，大多是健身、做饭、与家人的生活日常，那时的关注量并不大。
而开始 " 认真做抖音 "，张宏伟能准确说出时间，是今年 6 月 9 日。
由于疫情原因，6 月 9 日，一年一度的照明行业盛会广州国际照明展览会（以下简称 " 光亚展 "）在线上开幕；开幕前的 6 月 8 日，戈雅光电在厂区装修好 " 网红直播间 "，并对外开放；6 月 10 日，戈雅光电主办了一场线上论坛，这也成为了张宏伟的直播首秀。


戈雅光电装修的 " 网红直播间 "
张宏伟说，当时请网红来公司直播，网红 " 不给面子 "，一个也没来。" 那我就自己做，自己当网红。" 随后的直播反响也印证了张宏伟的想法。
被张宏伟称为 " 刘老师 " 的刘华，正是在戈雅光电筹备这一系列活动时，入职的戈雅光电企划部。
张宏伟背后的 " 视频团队 "，其实就刘华一人。刘华告诉红星新闻记者，他以前也做过灯饰行业的生意，但是作为一名 " 文青 "，他不喜欢。后来，在中山开了一家小型传媒公司，做起了照明行业的自媒体。
张宏伟就是刘华做行业自媒体时认识的老板。做短视频这个方向，刘华和张宏伟一拍即合。
刘华说，张宏伟性格直爽，说话的风格很有传播性，红是意料之中的，但没想到红得这么快。他介绍，这些短视频的细节从来不彩排、也不是摆拍，都是张宏伟日常的真实记录。
刘华认为，正是因为视频内容的 " 真实 "，才让张宏伟获得了这么大的关注量。
张宏伟则认为，自己受欢迎是因为刘华挖掘他 " 人设 " 很成功。
走红的 " 无限烦恼 "
谈起 " 走红 " 后的改变，除了 " 在餐厅里会被人打招呼 "" 会被很多不相关的人拜访 "，也给张宏伟的业务带来变化。
疫情对全球各个行业都产生了不小影响，照明行业也不例外。对此前出口、内销订单对半开的戈雅光电来说，打击也不可谓小。
做视频以后，戈雅光电新增了很多订单。张宏伟说，有很多都是抖音粉丝下的单。" 不过这些订单比较杂、根本不赚钱。"
此前，戈雅光电的细分领域，是生产户外景观亮化类产品，属于行业里面的单品冠军。品类的原因，戈雅光电的产品大多数应用于市政工程、道路工程、酒店工程等领域。一个订单，往往是整车的产品运到客户手中。
而抖音粉丝下的订单，常常只有一件两件，发货成本比较高，" 再这样运费都要比产品贵了 "，张宏伟说，给粉丝发了一段时间货后，现在不发了。


张宏伟的办公地
张宏伟颇为傲娇的表示，走红给他带来了 " 无限烦恼 "。" 但如果能变现，也能冲淡这些烦恼，如果不能，那就只有烦恼。"
目前，张宏伟的 " 变现 " 是在视频中 " 带货 " 卖书。16 日下午，直播的一个小时，张宏伟卖出了 200 多本《孙子兵法》，他认为这是管理人员 " 必看的书 "。
而对于如何变现，张宏伟还有更长远的计划。
张宏伟说，做视频的目的不仅仅是眼前的订单，更重要的是公司的知名度、以及实现戈雅光电的 " 产业升级 "。
除了 6 月已经装修好的 " 直播间 "，戈雅光电的办公地二楼，还在进行场地装修。按照张宏伟的计划，装修好以后，他要招聘大量员工来给自己的产品直播 " 带货 "，做真正的 C2M（工厂直供）。
张宏伟称，以前所谓的产品 " 换代升级 " 换汤不换药，而现在要做的，是真正从用户需求入手，倒逼企业转型升级。
有意思的是，在张宏伟的 " 模范 " 作用下，很多厂里的员工也开始了拍视频。" 他们里面做得好的，粉丝量也达到几万了。有时候张宏伟去具体部门，这些员工也跟着‘蹭热度’，来给自己涨粉。"
随着员工粉丝量越来越大、甚至有人在平台能有一个月 5、6 千元的收入，会不会影响本职工作、是否应该给公司分成等，也成为张宏伟未来需要解决的烦恼。
拍视频的制造业
谈论起最初做视频的契机，张宏伟提到，" 他们（照明行业其他老板）都在做 "，才有了这个想法。
先来看看，广东省中山市在灯饰行业的地位——
从数据上来看，以中山市古镇为中心，中山已形成了年产值超千亿、产业链配套完善的灯饰照明产业集群，是国内最大的灯饰照明研发中心、生产基地和批发市场。灯饰产业里，全球 70% 以上的市场份额都来自于中山。
根据《中山日报》，2018 年的胡润百富榜上，以 125 亿身家排在全国第 276 位的孙清焕成为新一届的 " 中山首富 "。而他旗下的上市公司木林森（002745，SZ），主业也是 LED 照明。
在抖音平台搜索 " 中山灯饰 "，美洛斯奇灯饰、古镇灯具推荐、大野先生 - 灯具工作室、中山市开阳灯饰 …… 灯饰供应商的账号，有数百个之多。
不过除了张宏伟外，粉丝数最多的账号，也不过 30 万。
有同行找来三方推广巨浪引擎，想做一个跟张宏伟体量一样的号。结果被告知，需要花费 500 万 -1000 万，这个价格直接灭掉了同行的念头。
实际上，张宏伟只是传统制造业企业转型的一个缩影。在他身后，还有无数制造业老板，想要通过视频的方式，寻找新的机会和业务增量。
今年初，疫情影响下口罩大量缺货。多位小微口罩企业当时曾告诉红星新闻记者，他们及时在抖音、快手等视频平台寻找口罩机的供应商，通过平台联系到口罩机厂家后，再上门或直接线上订货。
此外，据澎湃新闻，服饰企业洪叶羊绒在 5 年前曾处于倒闭的边缘，创始人洪陵在 2019 年发力抖音企业号，2019 年一年创造了 1500 万的销售额。在今年 7 月开始直播带货后，不到 3 个月就完成了这个数字。
实际上，张宏伟想要实现的 C2M 模式，另一家广东服饰企业天创时尚则（603608，SH）在今年 9 月 25 日已开始试水。彼时，主播直接在天创时尚的制鞋生产线上进行介绍，给到消费者工厂直供的价格。
除此以外，名创优品（MNSO，US）、梦洁股份（002397，SZ）等企业也相继发展 C2M 业务。
9 月 21 日，国务院办公厅正式发布《关于以新业态新模式引领新型消费加快发展的意见》，鼓励发展个性化定制、柔性化生产，推动线上线下消费高效融合、大中小企业协同联动、上下游全链条一体发展。
不仅是制造企业，各大电商平台也在争相布局。淘宝推出 " 超级工厂计划 "、京东推出 " 厂直优品计划 "，拼多多则早在 2018 年就推出 " 新品牌计划 "。作为内容平台，抖音、快手则也都已入局。
" 董明珠都在拍视频做直播，我为什么不做呢？" 张宏伟说。
红星新闻 记者俞瑶